粗略地将吕思勉的《大中国史》扫读了一遍。书,是本不错的书。可惜的是,好多看不懂。
将能理解一点的,有点心得的段句摘录如下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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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汉族杂居最久,而关系又最密切的,便是獯粥。獯粥,又唤做猃狁,后世唤做匈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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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代以前的世界,是个封建之世;秦汉以后的世界,是个郡县之世,其情形是迥然不同的:中国成一个统一的大国,实在是从秦朝起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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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史记·高祖本纪》:高祖为人……仁而爱人,喜施(这六个字,是用钱撒泼的别名),意豁如也。常有大度(这八个字,是无赖行径,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),不事家人生产作业。及壮,试为吏,为泗水亭长,廷中吏无所不狎侮。好酒及色。尝从王媪、武负贳酒,醉卧,武负、王媪见其上常有龙,怪之。高祖每酤留饮,酒雠数倍。及见怪,岁竟,此两家尝折券弃责。高祖尝繇咸阳,纵观,观秦皇帝,喟然太息曰:嗟乎!大丈夫当如此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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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汉时代,是中国国力扩张的时代。这是为什么?一、战国以前是分裂的,秦汉时代变做统一的大国。二、去战国时代未远,人民尚武之风还在。三、从汉初到武帝,经过七十年的休养生息,国力也极充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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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秦到清盛时,两千多年,中国“固定的领土”和“对外扩张的方向”,无甚变更。这个规模,是秦始皇开其端,汉武帝收其功,所以说雄才大略的,一定要数秦皇汉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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汉武帝这个人,武功文治亦有可观(他的文治见第八章第六节)。然而他这个人太“不经济”。他所做的事情,譬如“事四夷”、“开漕渠”、“徙贫民”,原也是做得的事。然而应当花一个钱的事,他做起来总得花到十个八个。而且绝不考察事情的先后缓急,按照财政情形次第举办。无论什么事情,总是想着就办,到钱不够了,却再想法子,所以弄得左支右绌。至于“封禅”、“巡守”、“营宫室”、“求神仙”,就本是昏聩的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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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来把科学家的眼光看起来,人是差不多的——在科学上,是不承认有什么非常之人,也不承认有什么太善极恶之人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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苻坚的伐晋,所靠的就是兵多。既然“多而不精”,就一定“多而不整”,这本是兵家所忌的。当时他的大军,还没有到齐,前锋就给刘牢之打败。南军的战气已经加倍。谢玄等遣使请战,苻坚要放他渡水,“半渡而击之”。谁知自己的兵,多而不整,一退不可复止,给晋兵杀得大败亏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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孝文帝是北魏一个杰出的人物。迁都洛阳(公元493年),断北语,改族姓,禁胡服,与汉人通婚,兴学校,改制度。从此以后,鲜卑就与汉族同化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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读两晋南北朝的历史,有一件事情应当注意的。便是:“这时候,中国的政府,差不多始终是军阀政府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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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内外乖离,最是立国的大忌,所以军阀对于国家,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。这个并不是说要去兵;正因为有了骄横的军阀,往往只能对内,并不能对外;到国内乖离之后,就是把别国人引进来,都是在所不恤的。这个是历朝的史事,都是如此,略为留心一点,便可以看得出。以上是就对外一方面论。就对内一方面论,军阀政府的罪恶就更大。因为军阀政府大抵是不知政治为何事的。所以行不出一点好政治来,而且本有的好政治,还要给它败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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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的前后废帝,齐的郁林王,陈的后主,都是这一路人。为什么这样淫暴的君主,专出在这个时候?原来一国的文化,绝不是普及于全社会里的各阶级的。这种人,都是沉没在社会的下层的。历朝开国的君主,固然都是这一种人,然而得国之后,总要偃武修文,一两传后,就把这种性质变掉。独有南北朝时代,它的政府始终没改掉军阀的性质,就自然产出这一种人。这也可见得武人当权的弊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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总而言之,隋文帝这个人,固然也有他的短处(猜忌、严酷),然而他的长处,却实在不可没的。他的长处,第一在躬行节俭,第二在留心政治,勤于民事。当文帝时候,一切政治,都定有规模,唐以后沿袭他的很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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隋炀帝的贻害于天下,可以总括为“务巡游”和“事四夷”两件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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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抵游牧民族,总是“浅虑”而“贪得无厌”的。而且这种人所处的境遇,足以养成他“勇敢”、“残忍”的性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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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朝的兵制,也是沿袭南北朝的。近人南海康氏说:“中国承平的时候,可以算是没有兵。虽然有唤做兵的一种人,实在是把来供给别种用场,如以壮观瞻等,并不是要他打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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总而言之,亡唐朝之力:藩镇的兵,不过十分之三;禁军倒有十分之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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德宗从奉天还京,都不相信大臣,而颇委任宦官,专叫他统带禁军。这时候,边兵的饷,不能按时发给;而神策兵饷糈优厚。于是边将在外戍守的,多请遥隶神策。神策军数,遂至十五万。自关以西,各处的镇将,大都是宦官手下人。所以宦官的势力,强不可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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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汉到唐,和从宋到清,其间的历史,有一个不大相同之点。便是“从汉到唐,中国是征服异族的;从宋到清,中国是给异族征服的”。明太祖起而恢复中原二百七十五年。清朝人又入据之者二百六十八年(从顺治元年,即公元1644年起,到宣统三年止),所以这时代,中国有十分之七,在异族统治的状态之下。然而其初就是由几个军人内讧,把异族勾引进来的。这时代,中国所以辗转受累,始终不能强盛,也都是直接间接受军人的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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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宋为什么不能抵御辽金,以至于给元朝灭掉?这个根是五代种下来的。五代时候,为什么要去勾结异族,请它进来?这个根是唐朝种下来的。唐朝怎样会种下这个根?是起于有天下者好大喜功的一念,和奢侈淫欲的行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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军事是贵乎严肃的,贵乎能统一的;所以对外能战胜的兵,对内必然能服从命令;骄蹇不用命的兵,对外必不能一战。唐朝就是如此:中叶以后的藩镇,可谓大多数不听朝廷的命令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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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凡在草泽英雄里,要出个角色容易;在骄横的军阀里,要出一个角色难。因为草泽英雄,是毫无凭借的,才情容易磨炼得出;军阀却是骄奢淫逸惯了的,他那个社会中,自然出不出人才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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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代十国,原算不得什么国家,不过是唐朝藩镇的变相。唐朝的藩镇,节度使的废立,是操在军士手里的;这时候,虽然名目变做皇帝,实际上自然还脱不了这种样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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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太祖赵匡胤,本是后周太祖、世宗两代的将,屡立战功。这一次事情,是和后周太宗的篡汉,如出一辙的(大约竟是抄老文章。大凡人心看惯了一件事,很容易模仿,所以“恶例不可轻开”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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辽朝是一个泱泱大国,如何亡得十分快,而且极容易?这件事,读史的人,都有点疑心。原来辽朝的国家,是合三种分子组织成功的。便是:一、契丹、奚,二、诸部族,三、汉人。诸部族的瓦解,是很容易的;南边既然拥立了秦晋国王,就把所得到的中国地方都失去;再加以契丹诸部族,也未必都归心天祚,就弄得众叛亲离的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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总而言之,古人滥得美名,或者枉受恶名,原不同咱们相干,不必要咱们替他平反;然而研究历史,有一件最紧要的事情,便是根据着现代的事情,去推想古代事实的真相(根据着历史上较为明白,近情的事情,去推想糊涂、荒诞的事情的真相)。这么一来,自然见得社会上古今的现象,其中都有一个共通之点。得了这种原则公例,就好拿来应用,拿来应付现在的事情了。所谓“臧往以知来”。历史的用处,就在这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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蒙古人是始终并没懂得中国政治的——而且可以算始终并没懂得政治。他看了中国,只是他的殖民地,只想剥削中国之人以自利。他始终并没脱离“部族思想”,其初是朘削他部族,以自利其部族;到后来,做了中国的皇帝,他的政策,就变做剥削百姓,以奉皇室和特殊阶级了(罗马人的治国,就是如此。始终是朘削殖民地,以庄严他的罗马,像中国历代一视同仁的思想,专以宣传文化为己任,要想教夷狄都“进于中国”,是根本上没有的。可见中国人这种“超国家”的精神,养成也非容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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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朝以区区一个小部落,居然能入主中原二百余年,远非元朝所及。这是什么缘故?其中固然也有许多原因,而君主的能够总揽大权,也是其一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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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康熙时,开辟凤凰、乾州二厅。雍正时,增辟永绥、松桃二厅。又改永顺为府。于是沅水流域,几于完全开辟。苗族的分布,是从沅江的下游,而渐进于其上游的。所以从辰沅向西,自镇远、平越以达贵阳。从此再向西南,到安顺、普安一带,以及从平越向东南,到都匀、榕江一带,也都是苗族分布之地。贵州一省,介居湘、蜀、滇、桂之间。这四省的边界上,也都是蛮族所分布,所以开辟独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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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宗是个侈欲无度的人。他明察不及世宗,而偏喜欢师心自用。并不能学圣祖的克勤克俭,而形式上偏事事要模仿圣祖(譬如开博学鸿词科等)。三次南巡,所至供帐无度,国家的元气,被他斫丧得不少。而最荒谬的,就是任用和珅。和珅是个满洲官学生,应役在銮舆卫,扛舁御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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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元1799年,太上皇死了,和珅也伏诛(他的家财,据薛福成《庸庵笔记》所载,共一百零九号。已估价的二十六号,共值银二亿二千三百八十九两。未估价的八十三号,照此推算,又当八亿两有余。近人说:甲午、庚子两次的赔款,和珅一人的家产,就足以清偿。法国路易十四的私产,不过二千万两,不及他四十分之一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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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元1793年(乾隆五十八年),英国东印度公司,得了垄断中国贸易的特权;孟加拉又是鸦片烟产地,输入就日多一日。当公元1729年,每年不过二百箱左右;公元1821年(道光元年),增至四千箱;公元1828年,增至九千箱;公元1839年,又增至三万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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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平天国的政治,都带有西教的色彩,尤易为一般人所疾视。而且他初起兵时,军纪严肃,军中的重要人物,也都是朝气。后来始起诸王,互相屠戮。洪秀全也渐渐荒淫,一切军事政事,都出于他的兄弟仁发、仁达之手,日益腐败。奸淫抢掠的事情,也一天天多了,自然人民就反对他。这是太平军所以失败的原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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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宋时代的科举,设科很多,应这时代的科举,一人懂得一件事就行了。这是可能的事情。从王荆公变法之后,罢“诸科”而独存“进士”。强天下的人而出于一途,已经不合理了。然而这时候,进士所试的只是经义、论、策。经义所试的,是本经、兼经。一人不过要通得一两经,比较上还是可能的事情。到明清两朝,则应科举的人:一、于经之中,既须兼通《四书》、《五经》。二、明朝要试论、判、诏、诰、表,清朝要试试帖诗,这是唐宋时“制科”和“诗赋进士科”所试的事情,一人又要兼通。三、三场的策,前代也有个范围的(大抵时务策居多)。明清两朝,则又加之以经子,更其要无所不通。这种科举,就不是人所能应的了。法律是不能违反自然的。强人家做不能做的事情,其结果,就连能做的,人家也索性不做。所以明清两朝的科举,其结果,变成只看几篇《四书》文,其余的一概不管;就《四书》文也变成另外一种东西,会做《四书》文的人,连《四书》也不必懂得的。于是应科举的人,就都变作一物不知的。人才败坏,达于极点了(戊戌变法,曾废八股,以策论经义试士。孝钦垂帘之后,仍复八股。辛丑回銮,又废八股,试策论经义。1905年,遂废科举。其事无甚效果,不足论)。